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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30 19: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风鸽 于 2015-4-15 18:59 编辑

  
  
  
  《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800篇》
  
  第424篇忽梦老屋木门咕嘎声
  
  
  
  一天,忽梦老屋木门咕嘎声。
  
  住“洋房”长大的人一定不理解,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我儿时开始是住老屋,所以做这样的梦。老屋是木门,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如同嘶喊的咕嘎声,令我难以忘却,常常的萦绕于耳。
  
  清晨咕嘎一声如同是催我起来,晚上咕嘎一声又像是催我上
  
  床。从不懂事时就开始听这声音,久不闻声还忽然有些失落感,
  
  现在的人不喜欢,我可是还偶尔留恋呢。
  
  咕嘎咕嘎咕嘎尔,声声动听又悦耳;清晨它催我起床,夜半催我快入睡。公鸡未鸣木门响,催促读书早起床;年少如果不努力,老大岁数徒悲伤!
  
  那时我家没有钟,当时也没有广播,我上床起床都以开关门声为“号”。老祖母是勤快人,天亮就起床做好早饭,又是个节俭的人,斤斤计算灯油,入夜就催着吹灯。有人说木门的声音是咿呀咿呀,有人说是吱吱喳喳,我独觉得是咕嘎咕嘎,把咕嘎声当成老祖母的呼喊。
  
  关上又厚又重的木门后格外冷清,靠鸡鸣狗吠打破沉静,或蚊子的嗡嗡声和窗外秋虫夏蝉的如歌似泣,才能打破寂静。
  
  月夜,一弯新月泻下,影影绰绰如同梦中,凉凉的、冷冷的,有时温柔美丽,有时却冰凉凄清。老屋古色古香、静谧深沉,像一座老古董:大麻石的门坎,斑驳驳驳的木门。内墙是黑黑的木板,格扇窗也黑黑的,地上铺的方砖还黑黑的,抬头看屋顶的木雕照样黑黑的,雨天里加上滴滴答答的雨滴,令人感到压抑、凄凉。
  
  老屋不算大,叫做两进三开间,三家合住还算宽敞。因为建在山坡,第二进高许多,要上几级台阶。两进的屋顶处有吊龛,放着祖宗牌位,放着祖宗的画像,过年时请他们出来,高高在上接受儿孙的香纸、蜡烛、鞭炮、鸡、鸭、鱼孝敬。
  
  文革的轰轰烈烈中,一卷卷祖宗像抛进了“破四旧”的炎炎烈火。儿孙哪顾得了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只好听祖宗噼里啪啦的嘶喊声:“这些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不要祖宗的的不孝子孙啊!”
  
  西边有横屋,是两家的厨房、饭厅。前面临街与大门齐,叫边门。横屋后面上十几级台阶是三家的茅厕和后门,门外是山脚,鬼子飞机常来骚扰,鬼叫呜哇呜哇一声起,我就从这里,跑上山躲飞机的。
  
  后门出去另一番天地,一片山坡绿草,似是公有花园,有树,有草,有野花,葱翠茂盛、争奇斗艳,其中一家门口还有桃李树,夏日长满了红的、青的桃子李子,秀色可餐,是多么诱人啊。
  
  后门回老屋是第二进的后厅,后厅背后还有小厅,是个最清静与阴凉处。
  
  每进的两边都有厢房,分上房、下房,有高高的门槛。那门槛是我幼小时最贴近的“朋友”。许多事都已过眼云烟,然而记得那门槛。因为它太高,大人是跨过去,我则是先扒在上面,然后才翻身过去。有时就干脆扒在门槛上不下来,把门槛当成马骑:我还“笃笃笃、笃笃笃”的嚷嚷着。
  
  有时我和对门堂兄一个骑东房门槛,一个骑西房门槛,比赛
  
  着,没意思了才“抛缰”下马。前些年回去,门槛经过一年年磨砺,已洼了下去。
  
  当年住这里的人都不在了,听说是60年初陆陆续续死去的。往事被岁月冲淡得如同老照片,模模糊糊,甚至也记不清堂兄是什么模样。
  
  我家住上厅的左半边。上厅有燕子窝。燕子年年挨着屋顶低檐穿梭,还在梁上做窝。奶奶说,有燕子是吉祥,稳定平安才能引来飞燕,不许我们惊扰。
  
  敲击键盘间忽想起古诗句:“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燕子家家入,杨华处处飞”“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
  
  下厅的燕子做不成窝,堂兄会用竹竿把它挑下来。奶奶不许我和哥哥碰,哥哥用罩子罩麻雀也挨了骂。奶奶喜欢哥哥,从来舍不得骂他,惟独罩了麻雀要挨骂。
  
  想起一首旧诗,大意是:“不是屋子高,因为心地好,能过安稳日,不必把心操”。
  
  现在,老屋的上厅下厅都没了燕子窝。“当年燕子知何处,苔深苇密、草暗川斜……”再看不到它如剪的尾巴,轻盈的身材,灵巧的倩影了。
  
  老屋的每进有大天井,两小厅又有小天井,天井里有盆花,多是黄杨、茶、兰。正午的阳光在天井掠过,丝丝缕缕,似乎是不顾一切的带给盆花关爱。
  
  我住的上厢房门窗当你就已色泽灰暗、斑斑驳驳,没一点光
  
  彩,现在就更是黑黢黢了。岁月的沉淀使得老屋像老人沧桑的脸,毛毛糙糙皱巴巴。它似乎在嚷嚷:我老了,我是你们太爷爷时安家落户的,当时这里原是杂草丛生的山坡呵。
  
  厅里的墙跟苔绿斑斓,常常还有白色粉状物,大人说是“硝”。鞭炮里的粉末也叫“硝”,我以为此“硝”就是彼“硝”,悄悄用小刀削下来点火,可是点不着。后来还听说腌肉时放一些,肉会格外的香。
  
  最有特点处是黑黢黢的木壁上有斑斑驳驳,一层层没撕干净的“黄榜”,有人说叫做“皇榜”,是考取功名由衙门公人敲锣打鼓中贴上的。
  
  老屋在月光下有种特别的美与神秘感,柔柔的、影影绰绰。月光从天井上空挥洒,朦胧的月影掠过窗户,夜半醒来时窗户纸斑斑驳驳或一片雪白。那时还没有电灯,有电筒,可是平常人家用不起,夜里靠手摸寻尿桶的位置,常常很久寻不着,是哥哥起床把我扶过去。
  
  上厅有楼直接挨着天井,所以格外明亮。来这楼上不禁想到古代文人墨客,他们最喜欢在这地方饮酒品茶、吟诗作画,抚琴弈棋、聊天论道。滴滴答答中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词句深沉悲切。
  
  住明亮的洋楼不会写这般深沉悲切诗句的。开房门进屋,刹那间屋子里黑漆漆,只见两道极强的光束。那是透过屋顶明瓦射进来的,光束如同水汽蒸腾,仔细看,原来是尘埃,走动把灰尘震起来了,光束一照,一粒粒灰份子全照出来了。
  
  出大门是小巷。现在看来是小巷,当时我觉得是一条大道呢。每隔一段有菜园,是房屋倒塌后没钱重建,或主人不知去向,便在断垣残壁处栽菜蔬,菜和花有白的、青的、红的、紫的。孩子们喜欢这里有大片青草地,可以在这里逮蜻蜓,扑萤火虫和蝴蝶,斗狗尾巴草。
  
  走出老屋,我恋恋不舍的回头望,夕阳下一抹淡淡的桔红色中,老态龙钟的屋子成了淡淡的灰红色,影子浅浅的灰紫色,令人难忘。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看“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听老屋木门的咕嘎声。很难再有机会了:
  
  老屋木门咕嘎声,斑斑驳驳朦胧影;
  无奈梦中身是客,趔趄独自一人行。
      是虚是实不由人,是梦是真同是情;
      梦中归去寻旧迹,眷眷游子一片心。
  
  
  
  
  
  《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8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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