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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祥中文剧本《我不是你女儿》 杨玉祥 1.超市 日 内 一位年轻的母亲领着三岁女儿去买菜,低头付账时,一扭头,女儿不见了,她叫了两声欣欣,没有回声。她意识到什么,脸色刷地苍白,大声叫欣欣——!仍然没有回声。她疯了似地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结完账的菜散落一地。她跑出超市大门,冲着大街喊:欣欣——!只有来往车辆的奔驰声和鸣笛声,陌生的人同情地看着她。 2.田野 日 外 一辆小面包车,里面装着七八个孩子,开在田野曲曲弯弯土路上,孩子哭累了,昏昏睡去,眼角挂着泪痕。车子停在一个半倒塌的小庙前,司机下了车,身上纹着黑龙,嘴里叼着烟,似乎在等人。 3.田野 日 外 一对三十岁的农村夫妻,走向汽车,手中攥着一把钱。司机接过钱,点了点,转身拉开车门,抱出一个小姑娘,放在男人怀里。小姑娘还在昏睡。面包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掉转车头,加大油门的声音;车轱辘碾得飞扬起尘土;呜——地开走了。望着车子渐渐远去,站在旁边的女人问:老肖呀,这就是咱女儿了? 男人点点头说:那当然,咱花了二千元呢! 推出片名:《我不是你女儿》 4.肖家老宅 日 内 三岁的女孩站在炕上在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夫妇俩一个坐在床头东面,一个坐在西边,咧着嘴在听,在笑,在鼓掌。 男的说:慧慧学得真快,为了奖励,咱骑马马。说着趴在炕上,慧慧笑着骑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喊:爸爸,驾!爸爸,驾!男人咧嘴笑,不停地随着女儿的命令加快爬行的动作,嘴里不断地嗯嗯答应着。 门帘一挑,隔壁白发大婶进了屋,嘻嘻笑着说:老肖,你两口子结婚十年,可有了个宝贝女儿了,不知道怎么—— 老肖抢答:怎么乐呵了! 大婶说:那是好听的,我是说不知道怎么贱喽——! 屋里响起愉快的笑声。 屏幕上打出:二年之后 5.公安局 日 内 审讯室内,戴着手铐的面车司机耷拉着脑袋说:在教师小区的超市, 我抱走一个小姑娘。 警察:卖到那里了? 人贩子:衡阳一个村,路边有个土地庙。 7. 田野 日 外 老肖和老婆在割麦子,慧慧在地头上抓蝴蝶。 白发大婶急匆匆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贴近老肖耳朵边说:有俩个城里人来了,打听谁家收养了一个五岁大的女孩。要抢走慧慧呢!我想你花了两千元呢,慧慧当然是你的孩子呀! 老肖摊开双手,嘴唇抖着说:那我们怎么办呀? 大婶喊:跑呀!跑得越远越好! 老肖到地头夹起慧慧,躲在一个角落,让老婆匆匆跑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和钱,就跑出了家门。俩人在村边相聚,头上的汗往下淌,他也顾不得擦一下,老婆左手夹着一个布包裹,右手领着慧慧,紧紧跟在老肖屁股后面。 8. 院门外 日 外 一对年青夫妇,站在老肖院门前,不停的敲门。门虚掩着吱——地一声开了。探头探脑进了院,见门上上了锁,趴在窗玻璃往里看。 大嫂进了院,问:你们找谁? 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说:找老肖。老肖师傅! 大婶说:他家没人了,早出去打工了。 男人说:刚听村里的一位大爷说,老肖在家呀? 大婶说:你们不相信,你们就等吧。然后转身出去了. 年轻夫妇拿出一张报纸,坐在屋前台阶上,等到太阳落山了。男人拿出一张纸,写上南昌家的地址和电话,站起身,把纸小心翼翼折叠好,塞进门缝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9.出租房里 日 内 老肖进屋就喊:我下班了,慧慧!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啥? 慧慧胸前戴着红领巾,跑上前,大声喊:爸——爸——!老肖把一根奶油冰棍递给女儿,慧慧一脸幸福地接过,一口一口舔着说:好吃—— 老肖说:我看看你的考试成绩。 慧慧翻开书包,拿出考试卷,上面用红笔写着醒目的100分。 老肖边看边笑,边往椅子上坐,忽然他疼的咧咧嘴。 老伴在旁边说:风雨天走了二十里路,就为省下一块钱,给慧慧买根冰棍。有本事腿疼别哼哼! 慧慧懂事地蹲下,一只手帮爸爸揉着腿说:爸爸,我不爱吃冰棍,明天坐车回家吧! 老肖爱抚地摸着慧慧的头说,只要慧慧考一百分,爸爸愿意天天走着回家。 老婆戳点着老肖额头说:贱骨头! 老肖冲老伴说:慧慧像咱老肖家的人,我爸爸,慧慧的爷爷,是咱文村第一个大学生。将来,慧慧也能考上大学。 老婆说:别提你爸爸了,文革时被轰回文村,心情不好,得了个怪病,死了。要是能熬到文革之后,咱也就进城了!吃商品粮了! 老肖叹口气说:所以我这辈子,砸锅卖铁,也要供慧慧像她爷爷一样,进城里,上大学! 10. 学校门口 日 外 慧慧妈妈紧紧盯着校门口,放学的孩子陆陆续续往外走。远远的看着慧慧挎着书包出来了,她冲女儿挥着手,直愣愣迎上去。过马路时,一辆汽车疾驰而来 ,只听咣——地一声,慧慧妈倒在车下,鲜血撒满一地。慧慧拼命跑过来,趴在妈妈身上喊:妈——妈——! 11. 肖家老宅门口 日 外 老肖一手夹着老伴的骨灰盒,一手拉着慧慧,用肩膀撞开虚掩的门,拿出钥匙开锁时,一个纸条掉下来。老肖眯缝着眼睛看看,装进穿在身上的灰色中山装里。 12. 肖家老宅 日 内 老肖下地回到家,放下镰刀,就淘米做饭,刷碗,然后躲到灯下,用他那粗大的手,给慧慧缝衣服扣子、补衣服。不是把扣子缝在衣服里面,就是补衣服时,把袖子和补钉补在一起。父女俩拿着补坏的衣服哈哈大笑,只好拆了重补。慧慧笑着蹲在爸爸面前,摸着她那不小心扎破的手指说:爸爸,以后家里的活我帮助您干!您下大田够累的了! 老肖忽然绷起脸说:慧慧,你只管学习。这些活爸爸一个人慢慢干,都会干好的。 慧慧说:我们班的同学都帮家里干活! 老肖面沉似水说:她们是她们,咱家是咱家。你的任务是考上大学。只要考上大学,爸爸多苦多累,也值! 13. 老肖家里 日 屋 街坊大嫂,坐在堂屋桌子旁,桌上一盘炒花生米,一盘炒鸡蛋。大婶品了一口酒,说:咋那么巧,司机想踩刹车,结果一脚踩在油门上。我可听一位道士讲,你让慧慧家骨肉分离,会有报应的。 老肖喝一口酒说:你瞎说啥。孩子又不是我偷的。我是花钱买的。 大婶也品着喝一口酒,睁着迷醉的眼睛说:早知如此,六年前,慧慧父母找上门,把孩子给了人家就算了。我立平妹也不至于被车撞死,你们也少受那么多苦。 老肖依然低头喝着闷酒,一声不吭。 大婶说:我给你介绍的寡妇,行不行你得给我个话呀! 戴着红领巾的慧慧,挎着书包回家。她站在门帘后,一直听着俩人的对话。 老肖说:我见过那寡妇,模样还挺俊。可她还带着一个娃。一下子添两张嘴,我养不起呀! 大婶说:要我说,别叫慧慧上学了。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啥?再说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怕她学了本领,长了翅膀飞了! 老肖把酒碗往桌上一蹲,酒溅出来,洒在桌上。他涨红了脸,厉声说:那可不行,慧慧是个读书的料!——聪明!我得对的起她亲生父母。不能让这娃毁在我手里。 门帘挑开了,慧慧悲愤地站着,一声不吭。眼泪从眼角往下流! 老肖和大婶缓缓站起身,惊愕地望着慧慧,半张着嘴吧,不知说个啥! 慧慧一转身跑了出去。 14. 村后的山上 日 外 慧慧抹着泪往山上跑,天渐渐黑了,只见村里几处点起了火把,像萤火虫一样不断往山上移动。慧慧——,回家吧——! 闺女——!那是老肖苍老的嗓音。 慧慧木然地望着山下,喃喃说:原来上东莞是为了躲我亲生父母。闺女!谁是你闺女?我不是你闺女! 她爬上一棵老枯树,靠在树上睡着了。天黑了,又亮了。天又黑了,又亮了!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是爸爸的声音:慧慧!慧慧!你把老爸吓死了!咱回家吧! 大婶在旁边说:我那天喝多了。我在胡说八道呢!她啪啪地自己扇自己嘴巴说:我这嘴太欠!我已经替慧慧惩罚这张嘴巴了! 慧慧两脚动了动,双脚麻木了。她下不来了。老肖抱起女儿,缓缓抱在怀里,往山下走。山上的碎石被他踩得哗哗地往山下滚,他紧紧抱着女儿,唯恐女儿长了翅膀飞了。他 苍老多皱的脸上也挂着泪痕! 15. 肖家老宅 日 内 女儿慧慧拿着户口本看,站起身问爸爸:我三岁多才上了户口,三岁之前,我是在哪里?我看了我同学的户口本,人家从出生就有了。你给我解释? 老肖面对女儿直视的眼光,无可奈何地说:爸爸跟你实话实说吧!你是我花二千元,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慧慧说:你自私!我亲爸亲妈找来了,你还带着我躲到东莞去。我问大婶了,我爸戴着眼镜,有南昌那边的口音! 老肖顺着墙根缓缓蹲下,抱起脑袋说:爸爸也后悔!爸爸是自私,怕人家抢走我女儿呀!女儿是我的天呀! 慧慧脱口而出:谁是你女儿? 老肖愕然抬起头,弱弱地说:我花了二千元呢!就是我女儿呀! 慧慧提高声音说:你以为这是花钱买媳妇呀? 老肖望着女儿逼人的目光,耷拉下脑袋,不吭声了。 慧慧用弱弱的但清晰的声音说:我不是你女儿!然后哇地哭了。哭得很伤心,胸口一起一伏的。 老肖看着女儿哭而干搓手。忽然想起啥,站起身,从外面拿进一个擀面棒,放在床头,自己默默躺在炕上说:爸爸知道错了!你要不解气,就拿着这棍子打爸爸一顿,我愿意受罚! 慧慧抓起擀面杖问:打那? 老肖:打哪都成呀,只要你出气! 慧慧:打头! 老肖:那就打头! 慧慧举起棍子说:古人讲打五十大板。看在你养我这么多年,我就打一棍或者是五棍。 老肖说:这一棍和五棍啥讲头? 慧慧说:五棍我就轻点打,一棍我就狠点打! 老肖赶忙说:那打五棍! 慧慧说:不!我只打一棍,但要狠狠地打。一,二,三——! 老肖闭上眼睛,忽然说了句:女儿你可轻点打,别把你爸打死喽——! 慧慧又说:我不是你女儿! 高高举在空中的擀面杖颤抖着,迟迟不往下落。咣当——慧慧把擀面棒扔在床上。 老肖说:我就知道闺女下不去手! 慧慧抹着眼泪跑出屋。 15、肖家老宅 日 外 早晨。老肖做完饭,叫:“闺女,起来吃饭吧。” 慧慧起床了,坐在桌上,低头扒饭,然后把碗一推,老肖立刻拿起来涮碗。 慧慧挎上书包,老肖紧跟着撵出来:“晚上想吃啥?爸爸给你做。” 走到院落中间,慧慧停顿了一下,紧咬下嘴唇,恶狠狠地说:“我……想吃烤鸡!” 老肖说:“我……给你烤。” 慧慧说:“我不吃你烤的。我吃超市卖的。” 老肖张大惊愕的嘴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爸爸给你买。” 慧慧又说:“我……还想喝可乐。” 老肖说:“恩,爸给你买”。说完,掏出兜里皱皱巴巴的纸币,搡给了慧慧说:“给你钱。” 走出院门,老肖冲闺女背影喊:“放学早点回家!” 慧慧不理他,连头都没回,扬长而去。 16.肖家老宅 夜 内 慧慧大口吃着烤鸡,大口喝着可乐,老肖看着女儿吃,一脸幸福地笑。 慧慧把盛鸡的碗往老肖面前推了推说:“您也吃点。” 老肖:“你吃,你吃,爸爸不喜欢吃。” 慧慧在内心独白:“不吃白不吃,吃了就白吃。” 17.镇中学门口 日 外 老肖揣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放着烙的糠饼,蹲在镇中学门口,旁边放着他那辆自行车,等着闺女。 中午慧慧走出校门,老肖把装饼的口袋给了女儿说:“吃!多吃!吃多了下午考试,有劲儿!” 慧慧不屑地努努嘴,把头扭到一边。 太阳要落山了,考完最后一门课的慧慧,随着众多学生走出校门,经过老肖身旁 连招呼都不打,一直往家的方向走。多亏蹲在自行车旁的老肖看见了女儿,匆忙站起身,推着哗哗响的自行车跑上前,边走边喊:“闺女,上车!上车!” 慧慧一撇腿,坐在后车架子上,老肖蹬起车,忙问:“考得怎样?难吗?” 慧慧说:“不难。” 老肖说:“那你一定能考上镇重点中学。我刚才听见出来的学生对话,都说考砸了。一个女孩子还抹眼泪,说大多数题都不会做。” 慧慧撇撇嘴说 :“你懂啥?骑你的车吧!” 老肖憨憨地笑着,使劲蹬起了车。夕阳照在他们身上。他喊了一嗓子,我女儿考上镇重点初中喽—— 慧慧撇撇嘴,画外音:谁是你女儿! 18.肖家老宅 日 内 老肖拿着镇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来,笑着说 :全镇八百多考生,闺女考了个第一名。你可给咱老肖家争了气喽——!要是你爷爷在,他该多高兴呀! 慧慧袖着手,坐在炕边,沉着脸说 :“以后就考不上第一名了,每天上学、放学,得走二十多里路呢!来回在路上,浪费的时间太长了。 老肖说:“闺女,我早打听了,镇上中学有住校生,你申请住校吧!” 慧慧说:要老大一笔钱呢,光靠你种地是不够的。 老肖哈哈大笑,眼睛发亮,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地说:钱的事,不用女儿操心了。邻村有个沥青厂,熬沥青。当然脏、味儿、累,别人都不愿去,可工资给的高。为了娃能考上大学,苦点没有啥!我都报名了,明天就去上班。 慧慧望着面前的养父,眼圈略略发红。 19.镇中学女生宿舍 夜 内 慧慧躺在床上,专心看书。同宿舍的女生唧唧喳喳地聊天。 20.肖家老宅 夜 内 慧慧放学回家,她把脏衣服放在一个兜子里,回到家往床上一扔。老肖偷偷放在洗衣盆里,蹲在堂屋里洗。慧慧装没看见,躲在屋角背英语单词。 老肖系上了围裙,端着一盘凉粉进屋喊:你爱吃的来了。 慧慧放下书本,用筷子挟起一块嚼着。 老肖又飘进屋,手中端着又一盘菜,喊着:你爱吃的炒豌豆来了! 忽然慧慧皱起眉说:你身上的沥青味比厕所的味都难闻,好吃的东西都没有味道了。 老肖分辨说:俺回家换了衣服了。 慧慧说:换了也有,离我远点。 老肖憨笑着躲到离饭桌远一点的炕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慧慧吃。 慧慧放下碗筷,一扭身,拿起书看起来。老肖赶紧上前,收拾碗筷,拿出去洗涮。 老肖擦擦湿湿的手,坐在灯下,给慧慧缝衣服上掉了的扣子,随口说:我跟你隔壁大婶吵了一架。 慧慧说:为啥?她不是你的老铁吗!当年就是她传风报信,不然我亲生父母早见到我了。现在我见面都不搭理她,装没看见。 老肖愣了愣说:她戳点着我的额头,说我是傻兄弟。拼死拼活不要命,干熬沥青的苦活,培养你上啥子大学,说等到你翅膀硬了,就飞走了。 老肖偷眼观察着慧慧表情。 慧慧看着书本愣了一下,画外音:她拼命读书,的确是想考上大学,飞出这山沟沟,越远越好,永远不回来。 慧慧放下书本,望着养父。她发现养父老了,额头的皱纹像地里的深沟沟,头顶上长出了一根根白发。养父依然自言自语:照你大婶的说法,我把你养大,将来有了婆家,有了娃,我老了能为我养老送终就行了。 慧慧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从没干过农活的纤纤细手。画外音:这么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养父挟着她,跑出家门,狼狈地逃避东莞的情景。猛地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蓦地咣——地关上门。她听到屋里养父一声长叹。她冲着里屋,几乎是恶狠狠地说:该! 声音微弱,老肖听不到的。 21.镇中学大礼堂 日 内 慧慧以全镇第一的成绩上了学校光荣榜首。 学校隆重召开庆功会。胸上戴着大红花的老肖,被校长隆重请上台,非让他当着全体家长讲几句话。 老肖摆着手说:“我不会讲。” 校长说 :随便说几句,家长们都想取取经。 老肖推辞不过,拿着话筒,胀红着脸说:我是个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学习上压根帮不上我娃。都是女儿自己努力的。要说啥经验,我是把家里的活全揽下来,不让我闺女动一手指头。说完,他站在讲台上,不知道说啥好了。 校长带头鼓掌。 22.肖家老宅 日 内 慧慧收到县一中要交的学费、住宿费、餐费单子交给养父,养父拿过来,琢磨着说:把咱家养的猪卖了,我已经找到一份分拣医疗垃圾的活儿。 慧慧眉头皱一下,别去了,那活危险,不小心划破了手,会传染病毒。 老肖说:没事,我小心就是了。我算了,只有干这个活,才够你的学费。 慧慧没有吭声,扭过头去,她有了要哭的感觉,可忍了忍,没有哭出声来。 23.肖家老宅 日 外 慧慧坐到书桌旁,打开书包,忽然发现丢了一件东西:考试卷子咋没了?她走出家门,看见养父手中拿着卷子在跟街坊四邻说:瞧,我女儿又考了一百分,我每次开家长会,学校老师都夸。每次年级通考,都是第一名。八百多学生中考第一名,把第二名甩下一大截。这孩子,随他爷爷! 慧慧突然厉声问:你拿我考试卷子了? 老肖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说,我这不是跟大妈大婶们夸你吗?” 慧慧说:“不用你夸!”一把夺过卷子,扭头就走。 养父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跟在女儿身后回了屋,站在书桌旁说:下次你不让拿,我不拿了。 慧慧坐在书桌旁看书,不搭理他。 老肖继续说:我是心里挠痒痒,总想让大家知道,我闺女多聪明。 慧慧见崭新的卷子,被养父那粗大的手弄脏了,就手指污痕说:瞧——,你瞧——,不行,今天得罚。说完抄起床上的苍蝇拍,高高举起,做出要打的动作。 养父用手挡面,忽然说:要文斗,不要武斗! 慧慧扑哧笑了。 老肖轻声说:我知道,我闺女也就是吓唬吓唬,舍不得打。 24.镇派出所 日 内 老肖进了派出所,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问:“您找我?” 所长点点头,示意老肖坐下。 老肖站在墙边,没有坐,像个干了错事的孩子。 所长说:我们已经调查了,你女儿慧慧,是十四年前,你从人贩子手里买的,知道吗?这是犯法! 老肖吓得浑身颤抖。 所长缓和了语气说:可是你把孩子当自己孩子养。所以决定给你一次机会,你亲自给慧慧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把慧慧接走。这是慧慧父母的电话,给——。所长把写有慧慧父母电话的一张纸递给老肖。 老肖没有接,而是缓缓地顺着墙壁蹲在地上说:我早预感到有这一天,可慧慧学习一直很好,马上要考学了,我怕耽误孩子。 所长说:这你不用操心了,慧慧亲生父亲,是省一中的校长,那学校在全省都数一数二。妈妈是省医院的护士长。 老肖的眼睛亮了一下。 25.县一中教学楼 日 内 学生们在教室上课,女教师走到慧慧身旁说:你父亲来找你! 慧慧抬起惊愕的眼神,把课本装进书包,挎上,走出教室。 十几米处,看见养父蹲在楼道墙壁,在抽烟。慧慧走上前,把烟从养父嘴角拔下,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灭说:“你啥时学会抽烟了?” 老肖闷声闷气地说:你亲生父母来接你了。 慧慧愕然,赶紧问:在哪? 老肖:家里。 慧慧扭头就往学校外走,轻盈快速地下了楼梯,养父在后面喊:“跟老师打个招呼,请个假呀!” 慧慧没有回头,径直下了楼梯,出了校门。养父只好小跑着跟在后面。 26.窄窄的公路 日 外 慧慧走在通往文村的公路,一下子把养父拉下一大截,养父嘶哑着嗓子喊:等等我! 慧慧也不回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给老肖一个后背。似乎听见养父的脚步声了,又继续往前走去。不一会,又把养父拉下一大截。 她听见养父喘息的声音说: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慧慧等待养父走到跟前,忽然发现养父眼圈发红,脸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水,就问:你哭了! 养父抹抹眼睛说:不是,眼睛里刮进了沙子,这一揉,眼泪就出来了。 慧慧说:我给你看看,把沙粒拨出来。 老肖忙摆手,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画外音:其实一丝风也没有,沙粒不可能跑进眼睛里。是老肖看见慧慧如此风风火火地想见到亲生父母,自己辛苦抚养慧慧14年,从没看见她如此激动,让老肖看着寒心,忍不住掉下眼泪。 老肖边走边对慧慧说:你在我这个家待了这么长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要听你亲爸亲妈的话。 慧慧听着这不盐不淡的话,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又把他拉下一大截。 27.肖家老宅 日 内 走了三个小时,进了已倒塌一半的围墙,进了低矮的房间,坐在屋里的一男一女站起身来,慧慧站在那一动不动,她看到面前的中年妇女那饱满的额头和白皙的皮肤和自己如出一辙。 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轻轻拉起慧慧的衣领,看到慧慧颈后一块椭圆型胎记,便紧紧抱住慧慧说:孩子你真的是欣欣!妈妈好想你啊! 慧慧感到久违的温暖和塌实,在她的怀里泪雨滂沱。 中年男人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养父手中说: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欣欣的养育。我们想今天就把她带走。欣欣的户口和转学手续我们会替她办的。 养父把信封重新塞回父亲手中,嗫嚅着说:我啥也不要,我想要你们给我留个地址。父亲犹豫了一会儿,便写给了他。 养父小心翼翼没地把地址锁进家里唯一的抽屉里。 28.文村的街巷 日 外 慧慧和亲生父母,在村民们漠视的目光中离开了老肖家的老宅,钻进停放在不远处的小汽车里。她没有回头,她利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养父在门口的风中站着,秋天的落叶掉下来,掉在他的肩上,又滑落到地面。 29.教师小区公寓 日 夜 慧慧的新家在南昌的一个教师小区,她有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弟弟。一回到家,她就恢复了原来的名字,施雨欣。 母亲给雨欣买了各式各样的新衣服,她平生第一次穿上了粉红色的睡裙,还拥有了安静整洁的小卧室。 雨欣把养父那里穿来的寒碜衣服统统扔进垃圾箱。 回家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衡阳的一个包裹。里面是晒干的枇杷核。雨欣从小患有支气管炎,一到换季就咳嗽,养父帮她找到一个医生,叫她煮野生枇杷核水喝。她眼前出现自己挎上书包后,接过养父的枇杷水,扬脖喝下,空碗递给养父,颠颠地跑去上学。 她看了一眼母亲刚从医院给她开的止咳糖浆和枇杷露,方便而实用。 她当着父母的面,把养父寄来的野生枇杷核,扔进了垃圾桶。 30.三峡酒楼 日 内 市教育局纪检书记请欣欣父母吃饭,他特意带来一瓶茅台。 欣欣爸说:老同学,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纪检书记笑而不语。 欣欣爸说:是不是有人给我写了小报告。 书记点点头。 欣欣爸说:欣欣从小县城转到我们省城学校,按说应该进行测试,我怕她万一考砸了,事情还不好办了。小县城的教学质量,好不到哪里去! 书记说:你当校长,你应该知道,这次高考初摸,欣欣的试卷直接送到市教育局纪检,由市教育局教研组老师亲自判卷。 欣欣爸一紧张,茶水洒了一桌,轻声说:肯定分数不咋地! 书记一脸严肃。 欣欣爸平淡地问:全年级倒数第一名? 书记摆摆手:你这个当爸的对女儿太不了解了,往好处猜! 欣欣爸爸紧张苍白的脸平缓了许多,全校六百多名高三毕业生,能像我儿子一样,能排个第五百多名,我就知足了,烧高香了! 书记哈哈大笑说:不对,你太小看欣欣了,大胆点,甭没有自信。 欣欣妈插了一句,那年级前五名,那可是考上北大清华的料! 书记激动了,站起身说:欣欣这孩子太争气了,她考了个——他伸出一个手指。 欣欣爸爸几乎是哽咽地问:第一?全年级成绩大排行第一? 书记打开茅台酒,斟满杯子,把一杯递到欣欣爸爸手中说:你们学校第一,就是全市第一名。这茅台酒,此时不喝啥时喝呀! 欣欣爸爸已经是满脸泪水。 欣欣妈妈说:要我说呀!欣欣的养父,没耽误孩子学习呀! 欣欣爸爸说:是呀!他临走时再三叮嘱我,闺女是个读书的料,千万要给她找个好学校,专心让孩子读书呀! 书记不住地点头说 :欣欣这孩子,不幸中的万幸呀! 欣欣妈激动地说:我最大的理想是考北大医学院,将来当专家,当教授,别像我,当个护士,一辈子憋屈。 大幕推出:七年后 31.省城第一医院 日 内 欣欣坐在诊室里,旁边有两个助手,她给病人看病,走廊上坐着一排等候的病人。 一个电话打进来,助手接过电话,跟欣欣说:施主任,您的电话。 欣欣接过电话,说:你好! 电话里声音:你是慧慧吧? 欣欣愣了一下,画外音:七年来她没有听到外人叫她这个名字。她几乎把这个名字忘却了。 “你是——”欣欣问。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我是文村的肖娜,咱俩在镇中学,同宿舍三年。 欣欣说:我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我考上了警官学院,分配在派出所工作。当然有工作上的便利了。我还知道你从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后,以特殊人才进了我省第一医院,任刚刚组建的胸外科主任。政府为了吸引住,留下你这个人才,还奖励了你三十万,你买了套两居室。 欣欣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你快成侦探了! 电话那边说:告诉你,我的派出所离你们医院不远。 欣欣说:“晚上聚一聚,我请客。” 电话那边说:该你请客,大主任。 32.必胜客 夜 内 俩人吃着比萨,喝着咖啡,肖娜忽然说:你还记得你的爸爸,——不,准确说是养父。他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欣欣喝着咖啡说:当然,当然。 肖娜摊开双手。他混得可不太好,在沥青厂和分捡医疗垃圾的工作,使他患了皮肤癌。还有他上山采摘枇杷核,把腰摔坏了。村民们把他抬下山,他还喊:我的枇杷核那是给我闺女的。大家就帮他把散落在地上的枇杷核捡起来,装进布兜里。 欣欣说:我给他去过信,劝他不要寄了,现在有中成药,谁还煮枇杷核呀!太麻烦了! 沉默,俩人沉默。 欣欣小声问:他还住在村里吗? 肖娜摇摇头,听说他为了找到你,或者说希望有一天见到他闺女,也在咱们市里的一个小区里打扫卫生。因为那种活,工资少,也没人愿意干。他愿意干,每年春节时常不回文村家。 又是沉默,彼此看着,不吭声。 欣欣站起身说:走,咱们去酒吧吧,这辈子没喝醉过酒,今天我想体验一下醉的滋味。 欣欣喝得醉醺醺的,是肖娜掺着送她回的家。敲门,开门的是父母,对喝得大醉的女儿,很是愕然。 欣欣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怎么了?欣欣妈悄声说。 欣欣爸问肖娜:“你是?” 肖娜坦然说:我是文村的。和慧慧是同学,对不起,我习惯叫她慧慧了。 欣欣爸扶扶眼镜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33.教师公寓 日 内 第二天醒来,欣欣一眼看见大衣柜顶上放着一排包裹,那是养父给她寄的枇杷核、花生仁、白薯干。每个包裹上都有养父笨拙而工整的字迹。欣欣发疯般地从柜顶搬下来,一个一个打开。多少时间没动,早已发霉、发芽。她趴在包裹上号啕大哭。 哭声让欣欣父母推开门进来,欣欣母亲抱着女儿肩膀说:欣欣想养父了吧?女儿大了,明白事情了,哪天到文村去看看养父。 34.医院大厅 日 内 大厅一边是医院药房,欣欣穿着白大褂,询问一种进口药到了没有。隔着玻璃,看见一位驼背老人,坐在大厅椅子上,拿着一个军用水壶,仰着脖吃药。欣欣木呆呆愣住了,这不是养父吗? 她慌忙地拿过几个病人的取药方,看见一张方子上赫然写着:肖建军,病症那一栏写着皮肤癌。她的头一阵眩晕,心揪心的疼痛,忙推开药房门,因为看见老人站起身往外走,她大喊一声:爸—— 声音太高了,来来往往的人都扭过脸愕然看她一眼,只有养父略略停顿了一下,可是没有回头。画外音:这声音像慧慧。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医院大门走。 欣欣紧跑了几步,一把扯住养父的衣服后襟,再喊了一声:爸——!声音哽咽,泪水涌出来。 老肖没有回头,画外音:是慧慧。 画外音:在这陌生的城市,喊自己爸爸的,除了慧慧,不会有别人的。 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止不住像泉涌一般。欣欣抱住了养父说:我想你,去了文村,又找不到你,你跑哪里了呀?她使劲晃了晃爸爸的肩膀。 老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缓缓转过头来,脸因为哭啼而扭曲,泪雨滂沱! 欣欣拉着养父又重新坐到长椅上,养父上上下下打量着慧慧说:闺女有出息了 ,当上大夫了! 欣欣说:那是您的功劳,从小就让我好好学习,家务活从不让我插手。 老肖摆摆手说:是你。从小就爱学习。 欣欣发现养父露出的手臂上,有大片突起的黑色痣块,边缘已经红肿溃烂。欣欣心痛极了,要捋起养父的袖子,仔细看看他的病情。 养父急忙把手缩进袖子里,不安地说:慧慧,吓着你了吧!你放心,医生说这不会传染的。 慧慧埋下头去,把脸埋在养父的手臂上说:爸爸,对不起! 养父笑着说:慧慧呀!你咋变了一个人,过去说话横着呢!现在说话柔柔的,爸喜欢!告诉你,我就在你们教师公寓小区干打扫卫生的活,每天你上班下班,我都在大门口的小房间里,透过玻璃偷偷看你,看你长高了,长漂亮了,像城里人了,爸爸可高兴了。心里像喝了蜜。有几次,我穿着工作服,拿着墩布,假装给你家楼道墩地,其实就想听听你说话声,笑声。有一次你开门出来送客人,吓得我忙低头干活。哈哈,你竟然没发现我。 欣欣问:你咋不叫我?你变心了,不认你闺女了! 养父笑着说:我怕你还恨我,不肯原谅我。 欣欣哭着举起拳头,轻轻捶了养父肩膀几下。 养父满足而幸福地笑了! 35.医生诊室 日 内 欣欣搀着养父到了自己的诊室,冲两个助手说:这是我爸,你们搀他到床上。 两个助手犯懵,互相对视,半张着嘴巴。欣欣的父亲是中学的校长,他们都见过,眼前这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是个残疾的农民。 欣欣拿着看病的底方给医生打电话说:张医生,刚才您就诊了一位皮肤癌的病人吧? 电话里传来一位男医生的口音,他几乎是有点不耐烦地说:噢,你说的刚刚看过病的那个农民,他患的是恶性黑色素瘤,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手术。可是老农说他没钱做手术,就开点药,走了。 欣欣说:那麻烦给这个病人开个住院单,我让我的助手到你那里去取。 电话那边的张医生说:现在床位这么紧张,一个农民,也不是你的直系亲属,没必要的。 欣欣说:他是我的直系亲属! 张医生问:是你啥? 欣欣大声说:他是我爸! 张医生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说:我立刻安排,立刻安排。 欣欣扭过头,对养父说 :爸,您的病很严重,咱们住院手术。 养父忙摆手:甭、甭,我回家慢慢养。 欣欣说:现在您说话不算喽——,您要听我的。 养父拉着女儿的袖子,悄声说:俺……俺没钱呀! 欣欣大声说:“我有!”声音哽咽了! 养父说:你刚刚参加工作,哪能花你的钱! 欣欣大声说:我是你女儿,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 养父的眼泪又涌出来,哽咽着说:闺女,谢谢你!爸有你,真是福气。 欣欣忙站起身,搂着养父的头说:你早该来找我。我是你女儿呀! 36.省医院 日 内 下班后,欣欣和两个助理,推着养父进了病房。 张医生和护士们站在病房门口恭候说:“施主任,您老父亲就交给我们吧,明天做各种术前检查,尽快手术的。” 欣欣说:“我要亲自给老父亲洗澡、换衣服,现在你们可以休息了,明天可得给我老爸照顾好喽!” 护士小姐立刻笑了,把病号服递给施主任助手,笑着走了。 张医生一边给老肖量血压听心脏,一边凑到欣欣面前说:“这两个人的病房,我就不安排其他病人了。老爷子一个人,要清净点好! 欣欣点点头。 欣欣搀老爸进了卫生间,打开浴霸,屋里贼亮。一个助手递过一个凳子,养父坐在凳子上,欣欣小心地一个一个解扣子,边冲外面喊:“把洗发水和沐浴露拿进来。” 两个助手进了屋,脱掉衣服和裤子后,欣欣说:“扔了吧,我到时给老爸买新的。” 老肖忙说:“别扔,还能穿呢!” 欣欣说:“穿了多少年了,我记得七年前就穿这身衣服,这双鞋,都有味儿了。” 老肖不吭声了。欣欣伸手要脱老爸短裤,老肖忙说:“我自己来,自己来,我自己——。” 欣欣说:“您是病人,这可是医院的规矩。” 老肖双手攥着短裤左右看着几个姑娘,脸红了。 欣欣笑着说:我爸还不好意思了! 助手说:“这是护士的活,施主任亲自给您洗,您老太有福气了。” 欣欣开始往头上打洗发液,老肖垂下头,幸福地咧开嘴哭了。泪水和水混在一起。 换上住院服装,欣欣坐在床旁,给老爸剪指甲,老肖躺在病床上说:“托闺女的福,我这辈子也住上了这么漂亮的屋子,真像做梦呀!” 欣欣边剪着指甲边说:“您这一辈子,全部的钱都用在我学习上,我才考上了大学,又研究生毕业。不然,我和文村的小伙伴们一样,啥也不会,所以我应该感谢您呀!” 老肖笑了笑说:“闺女,是老爸耽误你了,你要是和你爸妈生活在一起,各方面都比我强呀!” 欣欣说:“不见得吧,我弟弟从小娇生惯养,考了个中专,现在在家啃老呢!” 老肖说,那说明我闺女天生是个读书的料,放在哪里都有出息。 欣欣笑了笑说:“老爸聪明,嘴巴会说,凭您的智商,要是有上学的机会,也行!” 37.手术室外 日 内 欣欣推着运送病人的车子,推到手术室门口,张医生让欣欣在手术单子上签上‘施欣欣’的名字。想了想她又加了一个括号,郑重地写下肖慧慧! 望着养父,欣欣眼泪流了下来,养父也哭了,冲欣欣摆摆手,冲欣欣后面站着的欣欣父亲、母亲也摆摆手。 车子进了手术室,张医生说,这是咱们自家人,把那些没用的又收钱的零碎都去掉。 38.病房 日 内 养父躺在病床上,张医生跟欣欣说:“病灶手术切除了,但为了彻底清除体内癌细胞,还要进行化疗。” 欣欣问“化疗需要多长时间? 张医生:“分一期和二期,大约两年时间。” 养父听到两年时间,忙说:“不用了,我收拾东西回文村养。” 欣欣轻轻打了养父一下说:“别多嘴。” 39.病房 日 内 养父躺在床上,欣欣给老爸擦了脸说:“不准再提回文村的事,出院您就住在我买的房子里。” 养父流着泪点点头。 欣欣说:“爸,您不知道,我坐在您旁边,心里特塌实,特幸福。” 养父笑笑说:“咱文村人都笑我傻,其实自从我收养了你,我觉得生活有了奔头,看着你欢蹦乱跳的玩,我觉得天地之间都敞亮极了。文化人叫啥?对,天伦之乐! 欣欣一把抓住养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是小时候她常做的动作,养父幸福地闭上眼睛。 欣欣说:我有时想,您挺伟大的,一个和您没有血缘的孩子,您为她无私地付出了一切。 养父笑了笑说:我可谈不上伟大呀!我是有私心的,我看出来,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瞧,现在我不是得到回报了吗? 父女俩哈哈大笑。 40.文村 日 内 养父坐在凳子上,周围大婶等乡亲,热闹地聊着天。欣欣把一些东西装进箱子里,说:“爸,咱们该走了。” 众人簇拥着老肖和欣欣走出屋,和大家打着招呼,坐进小车。 车子马达发动声,缓缓往村外开。村民们站在一边微笑着招手,经过破落的土地庙,车子拐向公路,开向远方。 影片终。
杨玉祥: 1976年到北京大兴插队,后分配到北京化工实验厂工作。现为《东方少年》杂志编辑、副社长。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北京文学》《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中国校园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作品,出版短篇小说集《燃烧的青春隐密》。2007年获上海《少年文艺》好作品奖, 获陕西省作协、陕西《少年月刊》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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