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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2 13: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人人文学 于 2019-5-22 13: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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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启代:新汉诗十九首



实话实说


坚强都是假的
苦难会让勇士变成羔羊

我一直怀疑自已的写作
至今沒有让鸡蛋战胜过石头

想到露宿者,被冤判的人
绝望的病人,我总无地自容

甚至做不成一颗螺丝钉
在这台机器上我不会安分守己

所有的抵抗似乎都失败了
我也担心被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知道黑夜中火把也有恐惧
但燃烧,黑夜也会害怕

在向深渊下坠的列车上
光是灵魂唯一上升的通道啊

这一天


这一天,入春以来最冷,乌鸦与雪花远遁
这一天,窗外车来车往,人声依旧鼎沸
这一天,我小疾缠身,足不出户,偶尔想起天下事
这一天,回三两好友问候,躲在诗酒里暖魂
这一天,乱翻史书,捡拾到隋炀帝的十里灯火
这一天,独对苍茫,关心起那个名叫索尔仁尼琴的人
这一天,四十五年前,那个被驱逐出境的身影
一直在天寒地冻中走到天黑……

当我要把一个“绿”字吐出


“绿了,绿了”
推窗望到河岸那一抹葱茏
心底不由爆响一声惊奇

当我要把一个“绿”字吐出
泛起的却是一旷野的酸楚
我不过一位会说话的哑巴

谁教会了我如此指认这些事物
并将此依样传递给别人
所有的命名都只能指向一位神灵吗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真的是造物主的虚构
难道它已经囚禁了我们所有的认知

我极度怀疑现存的一切
不仅关于自然的
更包括一切道德和律条的合理性

我们宿命地活着,挣扎着
何尝不需要一个普遍的法则
魔鬼的逻辑却总想以邪恶对抗文明

雪中访友帖


一定要找一位好友
他一定在雪原的深处
内心有荒郊的人
这样的天气,他一个人一定在下雪

宜步行,穿越野外
仔细听积雪反抗脚板的声音
雪花都是个体主义者
可这无边的世界堆满集体主义美学

我早不是行吟客
无马可骑,也没有江山
爱红颜,也爱烈酒
雪地里写满暴力,但长啸会有雪崩

做一位嫉恶如仇的书生
剑气已聚于丹田
这白茫茫的天下到底是谁的
除了爱情和友情,究竟会发生什么

见闻


毫无踪迹了:那站在这里的老屋
老屋里拒迁的妇女
挖掘机上喊疼的血红……
站在这些名贵的花木之间
我再次感到生命的卑微
与你们相同的是:我们都来自异乡
站这里就不得不装点盛世
与你们不同的是:你们可以用枯萎表达抗议
而我号称诗人,却在苟且偷生

与红为在河边散步


三九严寒,水泥的堤岸与冰封的河面一样硬
沿着凹下去的河道漫步
把人间推高到天堂
忽听冰层下传来鱼儿的声音:
“妈妈,你看冰下那两个人
他们在地狱的第几层?”
“孩子,别泄露了天机
他们下面还有乡村和城市”

一杯古树茶度我今生长夜


谢谢,我的体内流淌着你的精气
谢谢,你让我在这漫长的夜里醒着
你在姑辽修炼千年
我将在闹市终其一生

谢谢,我苦涩的血液里梵音蒸腾

在古建筑构件收藏馆



——这些被挂着、被吊着、被固定着的
木头、石头和砖头
里面都活着一尊神灵

这些被刨子、钎子、斧子杀过无数遍的魂魄
就是斗拱、梁枋、牛腿、雀替、抱鼓石
因为有生命,就成了艺术
因为是艺术,就活过了时间


矿彩镏金大狮虎,双狮衔绳滚绣球碉板
这些是寻常百姓家的物件吗
由此我想到大观园,想到柏桦的《水绘仙侣》
想到精致的生活和歌舞升平的颓废

有人说,木头做成了刀柄,就会杀人
石头、砖头难道不也是搏斗的工具
是武器还是凶器,关键在谁的手里
文字不也可以成为投枪和匕首


……前几日与友人在某古河边漫步
见北风吹动几株孤独的白桦树
白桦树上偶有的几个鸟巢

这是鸟类的栖身之所啊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简易,有的精巧
他们的世界也有高低贵贱吗

我用目光抚摸满屋子的构件,心不由地哆嗦

与马晓康午夜散步


——“您相信能量守恒和物质不灭吗?”

“你所用的是相对论还是绝对论?”说实话
我中毒极深,越活越对万物不敢下定语

“太阳还有五十亿年就要熄灭?还是更长?”

“毁灭或者新生?我相信冥冥中有一位主宰”
我所指的不是独裁,也不同于个体的神明

“您不是坚信诗人永远是怀疑主义者吗?”

“是的,但诗人有着坚定的信仰!”我指的是
自然法不同于世俗法,但人各有光辉

初春的午夜,稀疏的灯火散落在微寒的风中
时隐时现的星光闪耀在马晓康的瞳仁

也许我们正在另一个数百亿年后的星际漫步
所有交谈不过是那个新世界的天堂絮语

冬日黄昏


西坠的太阳,像烧红的大炭球
寒潮路过的大地特别空旷
它安静地发着光,正与人类道别

幸好有几棵树没死,用枝桠将它抱住
落尽叶子的树枝筋骨硬
没有被压折,也没被点燃

看来一直抱着托着,树们也没了力气
它滚落到那排西山上
山也无法稳住它,它滑落向了地平线

……遍地干柴啊,世界堆满了易燃品
但它不屑于点燃
它是神火,不直接管人间的事

地上的秩序只能由人们自已修正


这一天的阳光让我幸福


你们那里有吗?
那些被高大事物遮挡的人
那些被泥土埋葬的人
那些被文字宣判的人

还有那些在北风里叫卖的人
那些为生活奔忙的人
那些为名利勾心斗角的人
你们那里有吗?

走在北方冰封的平原上
从天而降的温暖拥抱着我
我与所有冬眠的草木一样感动
普照大地的,也普照着我

融化在这浩荡的自由里
这造物主赐予的公平里
把所有睡着的死去的都叫醒吧
没有人垄断的阳光让我幸福

做第一个在春天里奔跑的人


按节气何时立春
那不是我的事
但我要
做第一个在春天里奔跑的人

我要在寒风里跑出春风
在枯枝败叶中写上葱茏
让板结的土地感受到诗意的热情
这一些,是我应当做到的

跑着跑着身后的风就会和煦起来
那些绿色的嫩芽正赶往枝头
冬眠者的梦马上就要醒了
万物都应该自由自在、生机勃勃

做第一个在春天里奔跑的人
大家都来啊
寒冷就会瑟缩、退却
这晴朗的天和广阔的地本来属于我们

饮于合肥


子夜,二楼的小间,不临街,星星被随意丢在天上
九哥家常馆,因几位诗人的聚首成了不夜城
酒涌雪花,眼冒泪花,整个世界正结冰花
先敬鹰哥,二敬嫁哥,三敬平哥,四敬云哥,再敬马哥自已
喜笑怒骂后,云开雾散,胸腔里天光无限
一杯敬鹰爷,二杯敬嫁爷,三杯敬平爷,四杯敬云爷,五杯敬新来的萍爷
马爷豪情万丈,接受各位爷来敬
不论嫁不嫁,杨四爷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古旧
白云本在天上,加上宫字就成了公主
启代寓意深重,加上马字就成了戴枷锁的哲人
兄弟们,怎么活着活着成了时代的坏人
哪个是牢头狱霸,哪样算光宗耀祖
诸位都把杯喝干,把天地喝亮啊
忽然发现,鸥哥鸥爷功夫了得,今晚成功脱逃
吆三喝五的猜拳行令竟把一场炼狱喝成了残局
……星星踉踉跄跄,街灯醉眼朦胧
黑暗尚无处不在,角落里只有几处依然泛白的积雪咬着牙不化
不嫁说,它们走后,阳光下的肮脏会加厚
我想,我们多像那几撮残雪啊
被边缘在一角,仍死死地抱住最后那点洁白
但我对雪有过更清醒的追问
它们有时像一大块裹尸布,被一只大手铺在人间
好在它们灵性十足,除了躲在高山的修炼者
每一朵都会用生命,把掩饰的事实说出
此时,有一股寒风袭来,我轻轻扶了一下不嫁

望星空


这个季节,绿叶和花朵还没降生
空中只有乌鸦和灰喜鹊
河水也没有醒来

我只有在夜里凝望上苍
可是天堂里也没有色彩和声音
不像夏日熙熙攘攘的众神出来纳凉

只有晚风在旷野走来走去
还有我,以及很少几颗散步的星辰
在这天地的暗处彼此照耀

词典


这些都是普通词汇:
牛鬼蛇神、大毒草、反攻倒算、走资派、
黑五类、臭老九、小爬虫……
这些都曾是罪名:
剥削阶级、右派分子、反动学术权威、
唯心主义、胡风分子、内奸、工贼、学阀……
我出生在那样的年代
一直在编这样一部工具书
每次翻阅这部未完成的书稿
都看到少儿时亲眼见到的一幕:
光棍生产队长郑云良
与寡妇张秀云
被大队民兵五花大绑
脖子上挂着一双破布鞋
村民们高喊口号,敲锣打鼓游街示众
小学生们也列队其中
我曾在游行时看到过她的脸
泪痕上留着被掴嘴的血迹
面色却有着几丝满足的红晕
后来张寡妇吊死在村头的老树上
脚是光着的
整个身子耷拉着,在秋风里晃荡

大月亮


晚会散场,赶赴夜宴的人已觥筹交错
我迷失在北京元宵节的子时
国家图书馆的灯火已渐次零落
圆圆的月亮凸显了一位异乡人的孤独
大月亮是典型的形式主义意象
早春的寒风在宽阔的街道吹着口哨
它以高高在上的傲慢注视着我
一颗靠反射光线被命名的卫星
竟然掩盖了所有恒星的亮度
想到这,我对同类心生怜悯
深深怀疑起人间众多的赞美声

歌唱


我歌唱母亲
但那些假借母亲之名的伤害至今无法愈合
所以我要谨慎发出自己的歌声
我当然歌唱太阳、水、粮食和鲜花
但要警惕那些自喻为太阳的人垄断阳光
水和粮食乃能量之源
但除了神的赐予,我绝不为此交换人的尊严
鲜花和掌声,无论贫富贵贱
只能品行高尚的人才配拥有
所以这一切,请不要强迫我送给你
更不能试图迷惑我的心智
我也不能随便歌唱劳动
无论精神还是肉体的劳动我都不能轻易歌唱
看到那些为了生计辛苦劳作的人
我对把劳动当做光荣的麻醉剂深恶痛绝
我歌唱自由的风、天空的白云和飞鸟
歌唱不畏险恶的勇士和守护美德的英雄
还有不灭的星辰和心中的道德律
但对乌云冷雨和翅膀下的流弹要足够清醒
我歌声里爱的力量生生不息

造影


生死状已经签过了
需要什么就向血管里注吧

让这黄色的显影剂
好好地走一遭九曲回肠

把哪些淤积的隐形的痼疾
全部在激光灯下显形

自己的命运从未能自己做主
但灵魂绝没有病变

倘若我已经视力模糊
外面是否已天地清朗

大风歌


白天刮过了。夜晚刮过了。
白天刮到晚上。晚上刮到白天。
刮跑了多少灰尘。刮灭了多少灯火和星辰。
银河被刮瘦了,又刮肥了。
大地上被刮的葱茏一片,花草们总是死去活来。
多少人被刮的无影无踪,多少事务已无迹可寻。
在这个盛大的春天,葬礼和婚礼一起举行。
哪里的蝴蝶已微微煽动?

白天刮过了。夜晚刮过了。
白天刮到晚上。晚上刮到白天。
刮跑了多少灰尘。刮灭了多少灯火和星辰。
天空被刮低了,又刮高了。
无休无止的风啊,吹啊,吹啊,
天上人间任由你放荡、游走、跋涉、鼓噪……
在这个盛大的春天,是否人间妖邪要主张乾坤
众神们已感到了不安?
   
诗人简介:马启代(1966年——),祖籍山东东平,诗人,诗评家,“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现为中国诗歌在线总编辑,“长河文丛”、《山东诗人》《长河》主编。1985年11月开始发表作品,创办过《东岳诗报》等民刊,出版过诗文集22部,作品入编各类选本200余部,获得过第三届当代诗歌创作奖、2016首届亚洲诗人奖(韩国)等,入编《山东文学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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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2 13:24: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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