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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3 13: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还清白历史  慰冢中英灵

——清明祭扫岳父墓感怀

(注:收到“百家号网站”发给我的“#字在·创作原力#百家号图文大赛20194日-10日23:59 结束”这一通知,恰逢清明节前夕,笔者将2015年9月1日发表的旧作《告慰岳父亡灵:9.3大阅兵 》,重新改制标题并稍作修定投稿“创作征文”,以示响应参与)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在清明节去公墓为享年94岁的老岳父扫墓祭奠归来,我便急急乎上网写了一篇短文《清明祭岳父墓前感慨多》,发表“麻辣社区”、“天涯社区”等多个网站上自揭“家丑”,告诉网友们我是曾经的“反革命分子”、“劳改犯”、“管制分子”的女婿。
我在文中写道,今日早起去公墓拜祭刚仙逝不久的岳父,禁不住联想到他曾反复讲述过的当年他参加国民党中国青年抗日远征军那段金戈铁马历史。说他天生命硬,咋都能够劫后余生,没有被战火吞噬。
可是,由于当年他在抗战大后方四川省自贡市参加的这支军队番号不姓“国”,所以自从50年代初他便开始过上受尽摧残折磨的苦难日子,一直到“文革”寿终正寝,中国共产党要还原历史真面目,才让他终于重获新生,过上了儿孙满堂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在岳父临去世前几年间,他常说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喜事竟然频频不期而至,让他感到莫名的受宠若惊!因为近十年间,在每年抗战胜利纪念日的前几天,当地政府的统战官员们都要专程登门拜访他,或赠他“抗日英雄”锦旗,或给他颁发荣誉证书、奖章;当地电视台记者也凑热闹,扛着摄像机登门专访他。可是我这老岳父此刻竟然变得像是一个遭受家暴后的三岁稚童,失声痛哭,浊泪如雨。
也许正因为如此,每当电视台在连续播放这个专访节目的那几天里,我是坚决不敢收看该频道的!因为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当年“抗日英雄”,如今却还得强忍住内心的巨烈伤痛,在政府鼓励表彰下去面对众目睽睽的电视机,为子孙后代讲述当年他在那些峥嵘岁月里的真实抗日演义故事用来励志后人!
可是每每及此,那些陈年的痛苦回忆又令老岳父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巨大悲伤,每次都要朝着电视记者对准他的那个摄像机镜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而我也渐年老多病了,倘若目睹电视屏幕里浊泪横流的昔日“抗日英雄”老岳父凄楚形象,相信我的心脏真是没有那么强大的承受力,所以不看为上上之选择。
我在“抗日英雄”老岳父墓前对他说:“请您安息吧,知足吧。您与平型关大战的抗日名将林彪元帅相比,他才活到64岁,你反而长寿至94岁。你也太划算了!”
离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天安门“9.3大阅兵”只有三天时间了,昨日下午我去拜望比岳父年长一岁的老岳母(她老人家2018年去时,享年98岁)。她用那因痛风病而变型且骨瘦如柴、青筋暴露的手,与我的手紧紧相握着,紧挨着坐下来唠叨陈年旧话。
老岳母一生从医,在一家国有3甲医院退休。每逢我们一众儿孙辈常拿“您领了人民政府的养老金30多年,太剥削政府了”这话和她逗乐时,她总是笑呵呵地说:“是呀,我命真大呀!和我一 起读书一起参加工作的人,都死完了,现就剩我一个啦!”
可是这一回,老岳母开口便说:“你岳父真没福气哟,刚死去才大半年就又到抗战纪念日啦。8月15日那天,市里又来人看望我,送了我一千元和两袋吃的东西。听说,活着的,政府送的是五千…… ”随后她又一声叹息:“他自己没福气嘛,怪不了别人。”
我敢于扪心发誓说,我的老岳母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善良长辈。凡事她总是先替别人着想,不计个人得失,更极少怨言。或许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极受亲友特别是我们晚辈的敬爱。平时她总是念叨自已的退休养老金积存了很多,老是用不完。所以,我知道今天她说到的“一千与五千”慰问金差别时不是嫌不公平,而是痛惜他的夫君因爱国投军抗日没死在战场,却在“那个时代”饱受多年磨难,如今有了好日子人却走了。唉!
老岳母又重讲她讲过无数次的“抱幼子,送夫君,从军去抗日”的老故事。她讲述,那时她刚生大儿子不久,民国政府号召男青年报名参加有十多万人的那个“中国青年抗日远征军”,说是日寇都要打进云南了,快去保家卫国吧。他是知识分子,24岁就当上了富甲川渝的“千年盐都”自贡市川康盐务管理局的会计科长,每月挣大洋多着嘞!可他血性恁强,居然就舍得抛弃妻儿和高收入工作,毅然报名参了青每年军去打日本鬼子。
“嗨呀!”老岳母浑浊的目光顿时大放光芒起来,对我讲道:“你没看到当年送他们入伍走的那天哟,人山人海的呀!一路上敲锣打鼓,放鞭炮,送行的队伍有好几里长呢!我背着未满一岁的你哥 ,也挤在人群中喊着‘打败日本!保家卫国’的口号。”
老岳母还激动地说:“走那天,川康盐务管理局的首长,给你岳父手指戴上了一枚很大的纯金戒指,上边还刻有‘精忠报国’四个字呢!首长还对我俩口子说,参军期间的月薪大洋照发给你家属。让你太太每个月来领取,决不有误。”
说到这里,她突地又神情黯然起来:“刚解放没几天,人民政府来人说他是‘反革命分子’,把他手指上那枚‘精忠报国’金戒指没收了,再把他捆起来送往很远的地方‘劳改”做苦役去了。”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接着道:“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嘛,那时候的人们都说他参加的军队是‘很好’的,后来又说是‘很坏’的,现在又变回过去最早说的是‘很好’的了。唉,我跟着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折腾着,活了前几十年。”
说着说着,我分明看到她眼眶里已经变得潮湿起来......终于,“吧嗒”地一声,一串泪珠几儿跌落尘埃。这一滴滴泪珠儿令我蓦然记起佛理中一段话,情不由己地借用于此权当本文的结束语:“当佛看到尘世中的芸芸众生,为了恩怨情仇、功名利禄而争斗不休时,忍不住掉下了一滴慈悲的泪。这一滴泪,落入凡尘,就形成了今天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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