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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30 12: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阿布只是不会说话
第一章  红狗
阿布直到冻死在陆家老宅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想到死后竟然变成了陆家的一条狗。他本想这辈子死了就终于可以解脱了,就不用在陆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可是,当在地府准备投胎的那天,因为他是哑巴,迷了路。本该喝的孟婆汤没有喝,该走的奈何桥更没走。他却走到了狗跳崖,被专门掌管狗跳崖的癞子狗一棒子撵下了崖底。
阿布睁了睁他那双狗眼。罅隙里露出几缕阳光,温暖地照在他毛茸茸的红毛上。他贪婪地享受着这样安稳的时刻,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这时候,另外的五只黑狗崽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窜过去就像闪电似的。他猛地站起身,转过头一看,一条老花狗被一伙狗崽子抢着奶喝。他笑了笑,天堂的事儿真是有趣啊!
他使劲蹦了起来,跳到狗窝门口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当他一穿过那道黑拱门,他惊愕住了。一对对大眼珠子,一张张长宽脸,一个个柱子腰杆,还有那一双双大脚丫子。那些不正是人吗?怎么变得如此巨大?难道是神人?是神人,一定是神人,他这样反复告诉自己。
“快看快看,那条红狗儿真可爱!”一个脸红扑扑眼大大的小女孩欣喜地说。
“嘘!小孩子懂什么啊!咱们这么几十年也没有见过红狗,你们说这是不是什么邪物?”一黄脸中年妇女怀疑地问。
“我们家出红狗,那可是百年一遇啊!乔花,你可别糟蹋我家狗的好名声哦!”六十多岁的发花白老头辩解道。
红狗?红狗?阿布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红得像火烧云一般。他颤了一下,红狗?难道他在天堂成了一条红狗?哇,红狗!一条红得像火的牙狗。比起当人的时候人们都叫他阿布好。他不喜欢阿布这个名字,更不喜欢当人。他看了看母花狗,又怯怯地探出头去。
“红狗儿,妈妈,快看!”脸红扑扑的小女孩指着红狗说。
阿布是有些欣喜了,他看着小女孩的眼睛,明亮亮的就像山沟里汩汩的泉水。他是多么想在她的脸上亲一口,然后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可是,正当他怀着希望与憧憬迎接这个新世界,奇妙的生活就像梦境一般亦真亦幻地开始上演。
虚掩的院门寂静如水,落日的余晖浅浅地撒在陆家的各个角落。大门哐当一声,缓缓开了。只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地上嘭嘭响,一阵骨头的香气扑鼻而来。老母狗,小黑狗早已按捺不住,像闪电似的冲出了狗窝。
阿布的确饿了,他自然是不吃老母狗臊腻腻的奶水。他也蹦跳出狗窝,向那香味跑去。一个腰臀滚圆,手掌粗大,矮墩墩的老妇女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脑海间一闪而过的吴香莲的身影。呸!呸!想到他的弟媳吴香莲他真恨不得用口水淹死那个心如毒蝎的女人。老妇女把香喷喷的骨头饭倒在油腻腻的狗槽里,黑狗们争先恐后地霸占着槽。
“嘿哟,红狗呢?怎么不见出来吃食?”妇女奇怪地说。多么熟悉的声音,他心里格楞一下,决定仔细看看究竟是不是吴香莲。走到槽边,他疑惑地看着熟悉的身影,只差脸了。他汪汪叫了两声,一脸期待地巴望着妇女的背影。老妇女听到了身后微弱的叫声,缓缓翻转她肥胖的身子,低着头嘬着嘴说道:“乖狗狗,吃饭喽!”
阿布惊颤着,眼前一道闪电噼啪打在他大脑深处的每一条神经,痉挛,麻木,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好好干活,我打死你,臭哑巴。”只见满目狰狞手执扁担的吴香莲怒吼着一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打我……”阿布拼命汪汪叫着。紧接着猛地瞪圆了明亮的大眼睛,一身冷汗从头顶脊背滚下来,落在这片无奈惆怅的土地。
怎么会是吴香莲?怎么就成了陆家的一条狗?怎么就是无法摆脱这片伤心的土地?阿布疑惑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原本以为死了便是可以化作一只快活的鸟儿,或者是一尾自由自在的鲤鱼。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他突然想起那些在陆家的往事。像牛一样的干着农活,饿得跟老母狗抢饭吃,还有扁担……
他不敢再往下想着这些痛苦的事。头剧烈地疼了起来,就像一把杀猪刀在剜肉一样。此时他气息奄奄,没了力气。他慢慢地爬到老母狗鼓囊囊的奶子下边使劲地嘬吮,又臊又香的奶咕噜咕噜滋润着他干渴的身体。
阿布一天天长大了。来陆家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想来亲眼瞧瞧这只红狗。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还有一些是来和陆家谈生意,尤其在意这只独一无二的红狗。陆家老汉自然是不卖的,无论对方出多少价,也不管对方是谁。因为他知道再过段时间,等红狗的名声传遍十里八乡的时候才会价格不菲。陆家老汉和他婆娘吴香莲总是在夜里暗暗盘算着这美事儿。
阿布不敢想他弟弟和弟媳会把他卖到什么地方。他现在唯一想的是逃走,离开陆家。可是,那婆娘吴香莲每次都能发现阿布的逃跑的苗头,好几回都被揪着薄嫩嫩的脖颈子逮回窝里。
夜幕悄然降临了这片土地。离开,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阿布越来越强烈的思想在驱动着他。他希望再看到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要是小女孩能把它抱回家那该多好啊!那该有多好……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一刻也无法待下去了。夜里老母狗和黑狗们偎依在一起,他被挤出了跳蚤跑满的暖窝,独自搁在窝的一旮旯儿。
人们都熟睡了,村里偶有几声缥缈的狗叫声,夜虫懒散地低唱。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忽然有人在窃窃私语。
“啰嗦,赶快干活!”另一个人悻悻地说。
……一个黑影迅速地翻过破墙,准准落在院里,然后蹑手蹑脚地向狗窝摸去。
只听得母狗警觉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这时候,陆家老汉也从梦中惊醒,毕竟这叫声也是太过诡异。就怕有人眼红我家的宝贝哦!陆家老汉赶忙起身,披起大棉衣,握着一杆老手电筒就直朝狗窝跑去。
“谁!做什么的?”。他拿着手电筒射了过去。他只见一个黑影从院子里像水蛇似的越过墙去。
“他妈的,贼娃子,哪个不晓得你那点红眼眼。下次莫让我逮到你,悖时砍脑壳滴!”陆家老汉气愤地骂道。说着就把阿布从狗窝里抱回了屋里。
阿布装着睡着了,毕竟那么多年也没有进过他弟弟的房间。再看看他的婆娘吴香莲,只觉得一阵阴深深的恐惧感。他的弟弟就是被这恶毒的婆娘迷惑了,折磨了他大辈子直到最后死去。想到这些往事,阿布的头总会如雷管爆炸一样裂开来。也许,不用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活着就够了吧!可是,他究竟会怎样活着呢?被卖掉或者被当做怪物杀死?说不好,谁又知道呢?逃走,一定要逃走。
第二日,陆老汉请人把围墙修高了几尺,然后每一道墙棱上安上密密麻麻的碎玻璃。这才安了心。可是,阿布却郁闷起来,偷他的人估计是不会来了。自己又屡次逃不掉这里,这让他无比失落。现在,他只渴望那个小女孩来抱走他,最后走得远远的。这样一直期盼着,期盼着。然而,这个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在陆家院子。
陆家院子却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秃顶,眼深凹,满脸横肉。陆老汉欣喜地抽着旱烟与中年人一起说着话。
中年人严肃地说:“先前经先生卜卦,此狗乃是其兄长阿布幻化而成,今世自当是为寻仇而来,陆家欠他之债今生必讨之。”陆老汉听到这话,吓得腿都软了。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还是信了这样荒谬的事。
“那先生有说怎么消灾吗?”陆老汉恳请问道。
“有,请先生亲自前来做法念咒,以灵符开路,血煞金钵镇于至阳之地,方可消灾平安。”中年人回答道。
“要真是这样,那可万万留不得!那你开个价,我立马请先生做法事。”陆老汉急切询问道。
“这个好说,我可以去请先生,至于……”中年人故作停顿扬起嘴角横肉说。
“哦,钱嘛!好说,好说!”陆老汉勉强笑着说。
这时,吴香莲走了出来。见到这中年人,她眼前猛地闪过一个身影,却记不太清了。她二话不说就把中年人撵出了门去,就像当年拿着扁担撵偷饭吃的阿布一样。
陆老汉是气个半死,却又不敢骂她。只是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咱家的红狗是邪物?
吴香莲却开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咱家的狗可以卖多少钱?那可是钱啊!你舍得就这么拱手给人了不成,你是老糊涂了吧!”
“我们直接找人去卖了这狗东西,管他是什么邪物,钱在我们手里不就足够了吗?”她劝着陆老汉说。
“嗯,在理在理,明儿就找人卖了这狗东西。”陆老汉点起旱烟边抽边说。
这些话,阿布全都听在耳里。他们从前一直以为阿布从来只是一个哑巴,一个奴隶。现在只是一条红狗,一摞钞票。阿布带着恐惧,迷惑,无奈的心情,也一步步将自己带入了深渊。与其被卖掉任人宰割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他第一次想到死,可是死又谈何容易呢?不知不觉间滚烫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土地上。死,一定要死,死了就不用再受你们的折磨了。亲爱的土地,小姑娘,来生再见吧!他纵身一跃,熊烟滚滚的灶火刹那间火光冲天。
“啊--。”吴香莲一声惨叫。陆老汉马不停蹄地跑来问她怎么回事。只见灶台边散落着几根火红火红的狗毛,就如天边的晚霞一样可爱美丽。
第二章  牯牛
阿布,阿布,村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称呼他。他最恶心别人这么叫唤!他吐口水向拿石头扔他的捣蛋鬼;他挑逗那些奶子胀鼓鼓,屁股圆滚滚的妇女 ;他嘲笑那些肌肉干瘪,腰弯背驼的庄稼汉。
阿布是一个哑巴,除了咕哩啊哈,呜哩哇啦这些话,其他的都不会说。他有一个亲弟弟,人们都叫他陆老汉。村里人都知道他是最怕他的婆娘吴香莲。这个恶毒如蝎的女人除了不给他饭吃,还总拿又宽又大的扁担打他。阿布不仅要上山砍柴和割草,而且陆家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一个人承包。他没有鞋,总是光着脚上山砍柴,下坡割草。踩着荆棘石块的时候,阿布是多么希望有一双坚实的鞋,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穿着它!可是,他只有他的厚厚黑黑的大茧陪他触摸大地。夜里,寒风呼啸,他独自睡在牛棚边的小窝,只为了早早起来割草……
关于当人的记忆他记得这些,有时连这些也都模模糊糊。阿布十分惊诧的是作为一只牯牛的他怎么会记得这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过去的往事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经历?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啊!他的头快要裂开了。
现在他是陆家一头雄壮的牯牛,陆老汉扛着犁铧和钉耙,一根又长又粗的麻绳牵着他走在田野上。陆老汉手里有一根长竹鞭,专为他精心准备的。
“嚯嚯……转……嚯……”山间传来陆老汉一阵阵撵牛声。
他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耕着地,每天从早晨到日头落坡,披着满天星辉,伴着一片片蛙声晚归。
春耕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阿布叫苦不迭,四肢脊背像被锯子来来回回拉过似的。这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阿布想着,也只是仅仅空想罢了。
有一天,陆老汉把阿布拴在一块菜园边的草地上。绿油油的青菜萝卜散发出迷人的香味。阿布自然是忍不住这诱惑的,就像禁不起村里那一头头貌美如花的发情母牛散发的芳香。他猛然挣了几下,麻绳摩擦着臊腻腻的大鼻孔,生疼不得了。于是,他张开大嘴朝旧麻绳咬去,没想到几下旧麻绳就断成了两节可怜地躺在草地上。阿布拖着另外一节麻绳冲向菜园,两下子就撞烂了菜园篱笆。他就这样贪婪地糟蹋着这块柔软可爱的绿毯子。
……啪……
一个瘦瘦的妇女拿一根竹枝桠向阿布的屁股四肢狠狠抽打过去。
“死牯子,不好好干活,光会偷吃还糟蹋我家菜。我打死你这阉牛牛!”瘦妇女气鼓鼓地大骂道。
阿布只是一个劲地逃跑,狂飙几下就跑到开了。不料正好被一个庄稼汉逮了个正着。瘦妇女自然是拽着阿布去找陆老汉理论。
“陆老汉,赔菜赔钱你自己看着办吧!”瘦妇女勉为其难地说道。
“好,这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陆老汉压着怒火回答说。
瘦妇女悻悻走后,阿布以为这事就那么解决了。可没有想到,陆老汉两眼火红火红地拿起木椽向阿布全身打了个遍,直到陆老汉气消累到气喘吁吁才停止。
“妈的,死……死牯子,再敢给我捅娄子,我就打死你!”陆老汉又气又累地骂道。
阿布只是在臭烘烘的圈里拼命地打转躲避。他忽然想起手执扁担,目露凶光的吴香莲。一次次追赶着,恶狠狠地打他。这时候,头又炸疼了起来。他跑不动了,像一颗千年古树猛然间倒坍在地上。
时令不知不觉就到了白露,秋日天高气爽,牧草丰盛。正是母牛配种的黄金时节。
肥壮的阿布自然是个好种。村里的牯牛稀少,他自然得到大家的青睐。陆老汉也为此而沾沾自喜。每次阿布帮了村里发情的母牛配了种,陆家老汉总会在别人家里捞一笔好处。他兴奋地拍着阿布的宽背说道:“好牯子,给我陆老汉长脸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村里的牯牛娃子越来越多,来找陆老汉配种的人寥寥无几。可把陆老汉愁死了。
“哎,这年岁真让人摸不透哦!”陆老汉哀声叹气
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
随后又抱怨道:“死牯子,你倒是给我争点气啊!”陆老汉此时料想着阿布要是能够提供最好的种该有多好。那么他又可以在人前扬眉吐气喽!
然而,阿布却让陆老汉失望了。村里再也没有人来找他配种了。反而嘲笑他家养了一个“赔钱货”。村里的耕牛哪个不是母牛?恐怕也只有陆老汉家的是个牯牛吧!
陆老汉这下大失所望。时不时拿阿布出气,不是一阵阵谩骂,就是一顿顿狂打。阿布无可奈何,只是痛苦地默默承受着。
阿布身上密密麻麻的结痂,早已数不清了。他暗自流泪,滚烫滚烫的泪水流在这片沉默的土地上。他多么想逃离这地方,离开这片残酷的世界。可是究竟要怎样老天才肯收手,放他一生逍遥快活呢?
阿布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何苟且,不觉失魂落魄。也许,唯有死,才是最好的办法。他一头猛地朝圈柱疙瘩撞去,只听得一声大闷响。那只粗硬的牛角像一颗炮弹射出了圈外的时空,不见了。鲜血四处喷溅就如樱岛火山喷发一般。他开始麻木,疼痛开始席卷全身,最后猛然昏厥过去。
陆老汉第二天才发现阿布的情况。二话不说开口又臭骂着:“死牯子,老子打死你这畜生!”阿布眼前只是一个黑影迅速闪过,那正是拿着宽扁担的吴香莲。他眼前的景象都是做人时的一幕幕场景。不经意间,他又一次想到了死,也许死比活着更有意义吧!
“老头子,你要打死那畜生不成?死了可就不值钱了呀!”吴香莲缓缓说道。
“我真恨不得扒了这畜生的皮,呸!狗东西!”陆老汉满眼火光大骂道。
“啊呀!老头子,咱把这畜生卖了再换一头母牛回来,你可不能把它弄死!得好生养着!”吴香莲反驳说。
“哦!你说得在理,就按你说的办!”陆老汉顿时喜笑颜开回答。
一个星期之后,陆老汉果然牵着一头黑母牛走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麻口袋。来看热闹的小孩子问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他得意地笑着回答道:“牯子肉!”
第三章  劁猪
阿布跪在阎王爷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阎王爷哪里知道他的冤情,再说了这偌大的地府里哪个不说自己冤枉命苦?阎王爷看他是个哑巴,突然心生怜悯就判了他投了个猪胎。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是愤怒和失望地在臭熏熏的猪窝里乱窜乱撞。他恨的是为什么阴曹地府不给他孟婆汤喝?为什么还要他记得当人的苦痛?为什么不让他当一只快活的鸟儿呢?没有谁知道他的想法,甚至连生他的老母猪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与诉求。他孤独,他寂寞。他只是一头刚出生的小生命啊!这世界是多么混沌与不公!
如今他变成了一头猪,整天和一窝不消停的猪娃子抢着丰美腥臊的奶水喝。可是,这样的安逸不是他想要的,他渴望像鸟儿一样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像鱼儿一样在清水中游来游去……
“快来看,我们家的猪娃子真惹人爱哟!”一个胖妇女提着一桶香喷喷的猪潲走进猪棚。
“嗯哼,这一窝产了多少猪娃子?”一个男人问道。
“八头!放心吧,这次稳赚不赔!”胖妇女信心满满地说道。
“小心为妙啊!猪瘟可不是闹着玩哟!”男人一脸严肃地说。
“这你只管放心,老头子!”妇人拍拍胸保证说。
只听这两个人的声音愈来愈近了,当阿布亲眼看着他们的时候才知道是吴香莲和陆老汉。阿布就是死也不会忘记这两张脸,还有她手中的扁担。哎!这真的就是命啊!终究摆脱不了这一对仇人,罢了罢了,是死是活由命吧!
村民们听说陆家的母猪产了一窝猪娃子,于是都时不时跑到陆家猪舍去看热闹。这时候人们都夸吴香莲多么贤惠多么能干, 心多么好之类的话。不仅如此,有的人还夸起了陆家的那一个个败家子,在外头混得风声水起。这些话传到阿布的耳朵里像是一把毒钩在耳里撕扯着鼓膜。多么令人恶心和愤恨啊!
时令悄然间已经到了春分,农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着育秧护苗。再过几日,陆家的这窝猪就要出窝了。吴香莲看着生机勃勃的猪娃子满脸的喜悦。总是时不是大声喊道:“发财喽,又要发财了!”她好像怕人不知道她陆家出了一窝猪娃子似的。阿布只是一阵阵地恶心发呕在胃里排山倒海般涌动。
的确,他们高兴得还太早。第二天早上醒来,除了阿布,其他的猪娃子死的死伤的伤,可把他两口子吓坏了。根本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这一批猪的订单自然是大打折扣。吴香莲可是又气又恨,一整天骂个没完。阿布暗自高兴,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而那晚的“壮举”是他独自干的。他拼命乃至疯狂地撕咬,这是有多么大的怨恨与仇债呢?这只有阿布自己才知道。
阿布原本以为这样做就能够如愿以偿。可是,即使只剩他最后一头猪娃子。也不再有人来买回去,阿布是多么希望能够有一个人来把他买走,他多么渴望逃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鸟地方。他又开始困惑起来,因为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摆在他的面前。
劁猪匠的喇叭声悠悠回荡在青山绿水的温暖怀抱。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知道村里骚情的猪娃子要被劁了。然而阿布却似乎不知道这样一回事儿。
劁猪匠被陆家请来的时候好生招待着。只见劁猪匠大宽脸,一口大黄牙,腿把子细细的。只见他自身携带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把小劁刀、缝针和线。劁刀头部有半个鸭蛋大小,呈三角形,尖头是锋利的刃口,专门用来割开厚厚的猪皮。刀把儿末端有个细钩子,专门用来钩出这些家伙的“花花肠子”。
只见劁猪匠操起伤天害理的刀子朝阿布悄悄走去。因为一般猪都会比较警觉。可是当阿布发觉不妙时,自己已经被劁猪匠死死摁在地上,他嘴里叼着劁刀,猛地抓住阿布裆下的一对卵子,捏住,再腾出手,两刀割下去。只听得到阿布的一声惨叫接着声嘶力竭哀嚎。即使阿布宁死不屈,不久,两个剥了壳的荔枝蛋蛋,光溜溜地落在他事先准备好的麻纸上。
劁好之后,他那双血糊糊的手在猪毛上捋一捋,再拾起一把黑黑的柴草灰抹在那个血窟窿上止会儿血。阿布的卵子自然没有被劁猪匠带回去放在铁镬里煮来当下酒菜。只见他熟练地将那两颗玩意儿一甩,偏偏落在了猪舍的顶上。然后大声喊道:“陆家人,发大财,高高升!”
阿布被劁了之后除了哀嚎疼痛外,更多的是觉得羞耻愤恨。当人的时候无妻无儿,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受到这种奇耻大辱,他恨不得将陆家人千刀万剐,这个仇一定得报!
阿布每天都活在复仇之中,他筹划着多少恶毒残忍的计划,只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他曾经好几次一骨碌撞在厚厚的圈墙上,腻腻的血浆汩汩流下来,荡涤着这片又肮脏又可爱的天地。吴香莲和陆老汉始终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出现,他的脑袋猛然间爆炸似的疼痛,痉挛,麻木,最后如山崩颓然倒下。
在空旷的田野里,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不会说话。他们在田间打闹嬉戏,满面春光的父母偎依在田埂边,田野间花香扑鼻,彩蝶飞舞,还有鸟儿在歌唱……
阿布的双颊悄然间流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这片美丽而又残酷的土地里,正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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